这比挨了一棍还厉害,她整个瘫下来了。他在窗户和书桌之间走来走去,三番四次说着:
“啊!我要给他看的……我要给他看的……”
随后走到她跟前,柔声道:
“我知道,这不好玩;不过话说回来,也没有人为这死掉。既然这是唯一使您还我的钱的办法……”
爱玛扭绞着手道:
“可是我到哪儿去弄钱啊?”
“得啦,您有朋友,怕什么?”
他盯住她看,眼睛又亮,又吓人,她从里到外打起哆嗦来。她道:
“我答应您一定归还,我签字……”
“您签的字,我有的是!”
“我再卖……”
他耸肩膀道:
“算了吧,您卖不出什么东西来!”
他对准接连铺面的小洞喊道:
“阿奈特!别忘记十四号的三块零头布。”
爱玛看见女用人露面,明白是撵她走的意思,就问:“停止诉讼,要多少钱?”
“太迟了!”
“可是如果我弄来几千法郎、四分之一、三分之一、几乎全部,又怎么样?”
“哎呀!用不着,没有用!”
他轻轻朝楼梯口推她。
“我求您了,勒乐先生,再宽限几天!”
她呜咽了。
“嘿!眼泪也使出来啦!”
“您是朝死路逼我!”
他关了门道:
“关我屁事!”
七
第二天,执达吏哈朗律师带了两位见证人,来到她家,她硬着头皮,由他记录扣押的物品。
他们先从包法利的诊室看起,骨相学人头作为“开业工具”,不在登记之列;但是厨房的盘子、锅子、椅子、蜡烛台、卧室摆设架的种种摆设,他们一一点过。他们检查她的衣服、床单和桌布一类东西,还有梳洗间;她的生活仿佛一具被解剖的尸体,连最秘密的角落也露到外面,尽这三个人上上下下饱看。
哈朗律师穿一件薄青燕尾服,系一条白领带,鞋底下的带子绑得死紧,不时重复道:
“可以看吗,太太?可以看吗?”
他动不动就叫唤:
“真好!……漂亮极了!”
然后他拿笔蘸蘸左手的牛角墨水瓶,又写下去。
他们记完起居室,走上阁楼。
这里有她一张书几,里头锁着罗道耳弗的书信。他们一定要她开开。哈朗律师意有所会,微笑道:
“啊!来往信件!不过,对不住!抽屉里有没有别的东西,我得看看仔细。”
他于是轻轻举起信纸,斜着一抖,好像会有金币抖出来一样。她看见这只大手,红手指柔柔的活像蛞蝓,捏住这些曾经让她心跳的信纸,止不住心头火起。
他们终于走了!她怕包法利撞上,打发全福到外头守望,准备拿话骗开。全福看见他们走了,也就进来。留下来的看管人,她们赶快让他藏在顶楼;他答应待在那儿不出来。
一整黄昏,她觉得查理愁眉不展。爱玛焦灼不安,偷眼看他:脸上的皱纹活像一张诉状。她的眼睛落在有中国屏风的壁炉上、大窗帘上、扶手椅上,总而言之,样样曾经帮她消磨岁月的什物上,她起了内疚,或者不如说是巨大的遗憾,——不但不扑灭热情,反而激起热情。查理把脚搁在火篦上,静静地拨弄炉火。
看管人待在躲藏的地方,不用说,有一时待腻了,出了一点响声。查理问道:
“上头有人走动?”
她回答道:
“没人,一扇天窗没有关,风刮动了。”
第二天是星期日,她去鲁昂,访问她知道名姓的个个银行家。他们不是下乡,就是旅行去了,她不灰心,凡是她能见到的银行家,她就开口借钱,说她到了非借不可的地步,保证归还。有的当面笑她;个个不借。
下午两点钟,她跑到赖昂住的地方。她叩门,门不开。最后,他露面了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打搅你啦?”
“没有……没有……”
他说房东不喜欢房客招待女人。她回答道:
“我有话和你讲。”
他掏钥匙,她拦住他。
“不必!到那边我们住的地方去。”
他们于是去了布洛涅旅馆。她一走进房间,就喝了一大杯水。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。她向他道:
“赖昂,我要你帮忙。”
于是捏紧他的手,摇他道:
“听我讲,我需要八千法郎!”
“你疯啦!”
“还没有!”
她立刻说起扣押和她的窘境;因为查理完全不知道;她的婆婆恨她,卢欧老爹又无济于事;可是这笔钱少了又不行,他,赖昂,帮她奔走奔走看……
“你怎么指望……”
她喊道:
“你可真没有种!”
他听了这话,蠢头蠢脑道:
“事情不像你说得那样严重。也许有一千埃居,对方就不闹了。”
正是这个缘故,更该设法;决不至于找不到一千埃居。再说,她做不了担保,赖昂可以做。
“去吧!试试看!非钱不可!快!……哎呀!试试看!我会更爱你的!”
他去了一小时回来,满脸严肃地说:
“我找了三个人……没有用!”
他们面对面,坐在壁炉两角,不言不语,一动不动。爱玛又是顿脚,又是耸肩,他听见她咕哝道:
“我要是你呀,就能找得到。”
“到哪儿去?”
“你的事务所!”
她看着他。
她火热的瞳孔显出一种魔鬼般的胆量,眯缝着眼,模样又淫荡,又挑唆;这勾引他犯罪的女人的意志,顽强无比,虽然喑哑无声,也有力量鼓动年轻人。他害怕了,为防止她细说下去,他敲打着额头,喊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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