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：空（二）
“有人吗！有人吗！”
女孩清脆好听的声音在店里传开，店内的客人闻声抬起了头，却又纷纷低下了头。
女孩的肌肤如同雪一般晶莹耀眼，双目犹似一泓清水，顾盼之际，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，让人为之所摄、自惭形秽、不敢亵渎。
“歇息了歇息了！”小二面带歉意地看着女孩，神色有些窘迫和害羞。
女孩满脸沮丧，却并没有离开，而是扭过头看向身后的人。她刚刚走进这巷子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，馋虫已经蠢蠢欲动，怎么能够就这么离开？
不甘心！嗯，我要吃肉肉！
“我不嘛，我就要吃！我就要吃肉肉！”
女孩朝着身后的男人撒娇，这话若是呦别的女孩说出来，未免显得无理取闹，可由这个女孩说出来，却带着一种让人有种怜惜的意味。
男人一身白衣，漆黑如墨的头发像丝绸匹练一样柔顺光滑，垂在腰际。
他的眼睛漆黑如夜，看着女孩的时候，带着一丝丝宠溺的味道，而当他扫视店里的其他人的时候，目光却又冰冷无情。
“好好好！”男人无奈地举手投降，走进店，朗声喊道，“店家！”
原本还说歇息了的店家闻声立马笑呵呵地迎了出来。
“进来进来，马上就好马上就好，正在锅里炖着呢！”店家是一个独臂老头，满脸皱纹，笑容和气。
他掀开门帘的时候，白樱粟看到了里屋那口正在冒着热气的大锅。
柳相笑了笑，掀开门帘，径直穿过屋子，从另外一个门出去了。
一个小院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，院子里有一张低矮的缺了口的大理石圆桌。桌边铺着绒毯，边上的暖炉里炭火正在安静地燃烧。
柳相在桌边坐下，静静地等待。白樱粟却耐不住性子，站在门边偷偷地往里屋瞄去。
老头似有察觉，抬起头，对着白樱粟笑了笑，尔后又挥动着木勺在锅里搅拌，时不时扔下香料，时不时用鼻子嗅一嗅味道。
“别小猫一样急不可耐了，过来坐着！”柳相笑着说，“嘴边挂不得小鱼干么？”
白樱粟龇了龇牙，乖乖地过来坐下。不多时，老头端着一个木托盘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。
令人沉醉的香气一下子就扑了过来，白樱粟伸长了脖子。
“还真是稀罕，这么多年了，你倒是头一次带女娃子来我这！”独臂老头看看白樱粟，又看看柳相，将托盘放在桌上。
木托盘里放着两海碗热气腾腾的肉汤，碟盘里放着几张烙得金黄的大饼，粗磁碗里装着切成片的肉。
柳相看着老头笑了笑，没有说话。
“这是什么肉？”白樱粟指了指碗里黑不溜秋的肉，问道。
“驴肉。”柳相回答道，捡了一片放在嘴里，慢慢地咀嚼，“这个老头是火离族的，擅长炖驴肉，选料考究，火候也有讲究，多一分不行，少一分也不行。他炖的驴肉，普天之下若是排第二，恐怕没有人敢称第一！”
“哇！”白樱粟很是惊讶，柳相很少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，想来这驴肉当真是一绝！
白樱粟迫不及待地捡了一片驴肉，放进了嘴里，学着柳相的模样慢慢地咀嚼。
肉片切的不是很薄，但这并不能影响驴肉的口感。肉极具嚼劲，细腻而且有种Q弹的感觉，越嚼越香。
最后，肉都嚼烂了，白樱粟才缓缓吞下。刚刚吞下，她又拿了一片放进嘴里。如此这般，白樱粟连续吃了七八片才停了下来，然后抱着肉汤大快朵颐起来。肉汤香浓，带着说不出的独特的味道，好喝而且暖胃。
老头则是坐在一旁，和柳相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。聊的东西白樱粟觉得有些沉重，大抵是他们认识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。
白樱粟听忽的放下碗，两只大眼睛瞪着他们。
老头子笑了笑，摆了摆手，说：“不说了不说了，影响女娃子胃口了！”
柳相倒了一碗酒给老头，老头接过来喝干，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。
“那老头是什么人？看样子你们很熟。”白樱粟忍不住问道，
“曾经的雷骑长。”柳相淡淡地说，“他手下的人都死光了，只有他还苟活着。”柳相的语气很淡，透着些许悲凉。
白樱粟诧异地看着那个老头的背影，秀气的眉毛轻轻地皱着。老头少了一只胳膊，腿也瘸得厉害，想来当初受的伤十分的严重。
她见识过嬴翊的雷骑，自然晓得他们的厉害，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将他们打的溃不成军？
白樱粟咂巴咂巴嘴，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，转而继续吃肉喝汤，许是不过瘾，抓过柳相的酒碗，扬起脖子咕噜咕噜就把碗里的酒喝干了。
“真难喝！”白樱粟将碗丢还给柳相，做了个鬼脸。
柳相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，确实，这酒不算好喝，但在这个时候喝，却有着另外的一种情感。
他喝的不是酒，是过往的记忆，苦涩却又无比真实。
半个时辰后，柳相带着白樱粟离开了这条小巷子，回到了住处，他们的住处也在一条深深的青石巷子里。
柳相说他没有家，也没有故乡，但白樱粟觉得哪里都是他的家，因为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有认识的人，都会有一处或好或坏的小屋子。
柳相点亮了桌上的灯。
白樱粟缩在榻上，懒懒地不想动弹。隔壁屋子里传来了女孩子嬉笑的声音。
柳相半关上窗户，又将室内的暖炉点燃，看了眼躺在榻上假寐的白樱粟，悄悄地退了出去。
声音都消失了，白樱粟缓缓地睁开眼，听着她们的谈话，神色茫然。
隔壁的两个女孩子今日买了新的衣料，正在商量做什么样式的衣服，其中一个女孩子想做一套棉衣棉裤，而另外的那个女孩子则是认为她在糟蹋好东西，她想做一件棉裙。
“冻不死我，我就接着穿裙子！如果冻死我了，我再来穿你那棉衣！”
白樱粟嘴角噙着一丝笑意，果然每个女孩子都有一颗爱美的心，和年龄无关。
听着听着，白樱粟整个人都恍惚了。
“白樱粟，你给我站住！”
她仿佛又听到有人在喊她。
女孩俏丽的身姿，微微冒汗的脸上，又气又急，女孩跑的太慢了，追不上她，只能在背后大声喊她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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