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：乱世
一夜疾驰五百里。
白樱粟躺在柔软的草地上，疲惫不堪。柳相默默地递过水袋和香甜可口的糕点。
白樱粟吃饱喝足，倒头就要睡，不一会，她睁开眼，恳求地对柳相说：“太困了，我就睡一会，就一会！”
说完，女孩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，沉沉睡去。柳相一句话也没说，只是静默地看着她，神色淡然，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柳相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白樱粟的身上，平躺在一旁。晨曦温暖明丽，轻盈浅薄，在女孩的侧脸上缓缓流淌。
柳相看着她，心跳变得难以按捺。晨光里，女孩的肌肤仿佛透明，她那淡淡的笑容，侧脸上的绒绒的细汗毛印在他的脑海，挥之不去。
柳相忍不住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。女孩似有感觉，嘴唇轻微动了动，吓得柳相连忙缩回了手。
柳相叹了一口气，偏过头去。两匹白马正悠闲地在远处啃食青草，相依相偎。
白樱粟这一睡就是几个小时，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。柳相做了一口石锅，又去抓了几条淡鱼，熬起了汤。
炊烟袅袅，香味渐渐飘散开来。白樱粟似乎是闻到了鱼汤的香气，翻了一个身，迷迷糊糊地醒了。
“柳相，你在煮鱼汤啊，好香好香！”白樱粟半睁开眼，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，“给我来一碗！”
柳相淡淡一笑，自顾自地喝起了鱼汤。白樱粟气哼哼地爬了起来。
白衣滑落，白樱粟望了望正在喝鱼汤的男人，心里一暖。她缓步走了过去，将衣服递还给他。
“谢谢。”白樱粟轻声道。
柳相没有说话，接过衣服穿上，然后递给白樱粟一副碗筷。
白樱粟接过碗筷看了看，不由得啧啧称奇。碗筷是刚刚才做好的，明明是用剑做出来的，却做工精细，一点都不粗糙，还透着浓浓的香木味道。
白樱粟捧着碗，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。鱼汤鲜香可口，鱼肉嫩滑有嚼劲，白樱粟忍不住多吃了两碗。
吃饱喝足，柳相灭了火，用冷水洗了把脸，望向远处。两匹白马正踩着风而来，雄马在前，雌马在后。它们的鬃毛在风里飘扬，柔顺而自然，透着健康的光泽。
柳相还记得当初救下这对白马的时候，两只马瘦骨嶙峋，丑的让人不敢直视，皮毛疏散肮脏，缺乏营养瘦得可怜。
它们是一窝生的兄妹。个子高大魁梧的那只是哥哥清风，它总是不停地跑，想要跑去远方。四肢纤细，头颅上有梅花印的那只是妹妹我白月儿，它总是喜欢跟在哥哥屁股后面。
白马在柳相面前停下，伸出舌头舔他的掌心。它们特别喜欢吃糖，因为它们小时候柳相一直在用蜂蜜喂它们。
白樱粟也凑了上来，抚摸着它们的脑袋：“我也要我也要！”
柳相笑着给了她一块糖，让她去喂白月儿。白樱粟就像个小孩子一样，拿着零食去喂自己喜欢的小动物。
柳相拍了拍手，揉了揉它们的脑袋，然后跃到清风的背上。
“驾！”
“哎哎哎！你倒是等等我啊！”白樱粟急忙上马，追着柳相而去。
何为乱世？
这就是乱世。
白樱粟牵着白马，心里悲哀地想着。她身前的小路上熙熙攘攘的，全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灾民。
他们拖家带口，浑身脏污，狼狈不堪，脸上全是家破人亡的悲痛和死里逃生的惊魂未定。
这一路上，她悲悯得像一只泥菩萨，明明想救助他们，却无可奈何。
一群孩子围聚在白樱粟的身边，可怜兮兮地看着她，一双双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渴望。
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，白樱粟已经没有吃的了，她背包里的干粮早就分发给这路上的其他孩子了。
可看着这么多双渴望的眼睛。白樱粟又于心不忍，只好把目光投向柳相。
他的包袱里还有很多干粮。
柳相摇了摇头，目光冷淡。
“我和你说过，你是帮不过来的。”柳相走到她的身边，小声地说。
白樱粟瞪了他一眼，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很多遍，但她就是不愿意听。
“我能多帮一个就多帮一个！我才不像你一样这么冷血！”白樱粟有些生气，“你给不给我，不给我……我……”
白樱粟语塞了，就算柳相不给她，她也没办法。毕竟马和包袱里的干粮都是他的。
柳相盯着白樱粟的眼睛，沉默了一瞬，冷血么？自己终究也变成了一个冷血的人了？
白樱粟也不肯示弱地回瞪着柳相，但是她的心里却生出了怯怕的情绪。
柳相拗不过她，将包袱塞进她的怀里，然后牵着清风逆着人流缓缓走去。
白樱粟想叫住他，但他已经走远。柳相包袱里的食物很快分发完了，孩子们都得到了食物，感激地说了声谢谢，然后跑走了。
白樱粟爬上马背，俯身在马儿的耳边道：“带我去找柳相。”
白月儿啼鸣一声，跑了起来，不多时，就追上了柳相。
柳相回头瞥了一眼，仍旧不说话。白樱粟也知道自己刚刚冒了火气，只得先服软。
“对不起啦，刚刚是我说错话了，你柳相大人就大人不记小女子过了吗！”
“没，你没说错。”柳相淡淡的说，“你说得对。”
白樱粟愣了一下，以为他还在生气，只好小心翼翼地去拽他的衣袖。
“你别生气了嘛！”
柳相停了下来，忽的转身。
“我没有生气，只是有点难过。”
难过？你柳相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？她直到很久以后才懂得，他只有在他的面前，才会流露出从不在人前流露的虚弱、悲悯和温暖，也就只有在她面前，她才更像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。
白樱粟抬起头。柳相正低着头看她，黑漆漆的眼睛暗淡无光，就像是失去玩具的小孩子，看着是像挺难过的样子。
白樱粟顿时慌了起来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悲伤的“大男孩”。她眨了眨眼睛，最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。
“好啦好啦，别难过了！”
柳相点点头，紧紧地抱住了她。
恰巧，这一幕被一个流浪的画家看到了，两人的身影、神态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，画家花费了一整夜的功夫将这一幕完美地画了下来。画家死后，这幅画流失了。
直到多年以后，柳相在拍卖行无意中发现了这幅画，并最终以一万两黄金的天价拍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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