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!走开!走开!妈的!倒像开杂货店,简直就像!好,来吧!什么也不尊重!砸吧!摔吧!放走蚂蟥!烧掉蜀葵!药瓶腌黄瓜!绷带撕烂了!”
爱玛道:
“不过您有话……”
“等一等!——你知道你惹了多大乱子?……你就没有看见,左边犄角,第三槅架的东西?说呀,回话呀,哼唧一句说出来呀!”
年轻伙计结结巴巴道:
“我不……知道。”
“啊!你不知道。好!我呀,我知道!你没有看见一只蓝玻璃瓶子[251],黄蜡封口,里头装着白粉,我亲自在外头写着:危险!你知道里头是什么吗?砒霜!你去碰这个!到旁边去拿一只锅!”
郝麦夫人合起双手,嚷道:
“旁边!砒霜?你简直要把我们统统毒死!”
孩子们又是哭,又是叫,好像他们已经感到肠子剧疼。药剂师继续道:
“要不然就是毒死病人!你莫非是希望我站到刑事庭的罪犯席?看我上断头台?难道你不知道,我轻车熟路,照样得小心操作?想到我的责任,我都胆战心惊!因为政府迫害我们、管制我们的可笑法规活活就是悬在达摩克利斯头上的利剑[252],挂在我们的头上!”
爱玛不再指望问清要她来做什么了,药剂师又是喘,又是急,一句紧跟一句道:
“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恩德!我像父亲一样照料你,这就是你的酬谢!要不是我,你在什么地方?你做什么?谁供你饮食、教育、衣着?谁供你种种便利,将来体体面面,置身于社会之中?可是为了这个呀,你就该吃苦耐劳,像人家说的,手上长膙子。Fabricandofitfaberagequodagis.[253]”
他在气头上,引证起拉丁文来了。他要是懂得中文和格陵兰文的话,他也会引证的。因为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,心中所有,倾囊吐出,就像大洋一样,遇到狂风暴雨,不但露出岸边的马尾藻,就连海底的沙砾也露出来了。他接下去道:
“我可真后悔不该照管你!我顶好还是让你像从前一样,回到你生长的脏地方,过穷日子!你呀,一辈子不会有出息,顶多也就是放放牛!你没有一点点才分学科学!你连贴标签也干不好!你待在我家,养尊处优,倒像一个教士、一只大肥公鸡,光会吃喝玩乐!”
但是爱玛不耐烦等下去,转向郝麦夫人道:
“有人叫我来……”
这位太太神色悲伤,打断道:
“啊!我的上帝!我怎么对您说才好?……是一个坏消息!”
话没有说完,药剂师就打断她,吼声震天道:
“倒空它!洗干净!拿走!快呀!”
他抓住朱斯丹的衣领,摇了两摇,就见衣袋掉出一本书来。
年轻人弯下腰拾。郝麦比他快,抢过来一看,眼睛瞪圆,下巴也耷拉下来。他分成两截,慢慢读道:
“《夫妇……之爱》!啊!好极了!好极了!漂亮极了!还有图!……啊!太不像话啦!”
郝麦夫人走过来看。
“不!别动!”
孩子们想看看图。他气冲冲道:
“出去!”
他们出去了。
他起初迈开大步,来回乱走,手捏着翻开的书,转动眼睛,怒气填胸,说不出话,像要中风。随后,他一直走到学徒跟前,交叉胳膊,当前一站:
“小坏蛋,原来你样样恶习都有啊?……当心滚进泥坑!难道你想也不想,这本坏书会落到我的孩子的手里,刺激他们的头脑,损伤阿塔莉的纯洁,败坏拿破仑!眼看他就要长成大人了。至少,你拿得稳,他们没有看到?你能不能保证……”
爱玛问道:
“不过,先生,到底您有没有话同我讲……?”
“我有话讲,夫人……你的公公死了!”
老包法利饭后中风,的确在前天去世了;查理过分担心爱玛感情重,央求郝麦先生,把这可怕的消息婉转通知她。
他说什么,他也仔细想过;他要语句工整、精致、富有节奏,成为一篇审慎、委婉、措辞讲究而细腻的杰作;但是愤怒战胜了修辞学。
爱玛一看听不到详情,便离开了药房;因为郝麦先生又数落起来了。不过他现在平下气来,一面拿他的希腊小帽扇风,一面用严父的口吻唧咕道:
“并非我完全不赞成这本书!作者是医生。里头有些科学知识,知道一下也是好的;我敢说,一个人也应当知道。不过,迟些日子,迟些日子!起码也要等你自己长大成人,性格稳定下来才成。”
查理在等爱玛回来,听见门环响,走上前去,伸出胳膊,两眼含泪,向她道:
“啊!我亲爱的朋友……”
他慢悠悠躬下身子吻她。但是她碰到他的嘴唇,想起另一个男子,她摩挲着脸,颤抖起来。她回答他道:
“是啊,我知道了……知道了……”
他掏出母亲的来信给她看:信上说起丧事,没有一点假惺惺哀恸的意思。他和几位旧日袍泽,在杜德镇一家咖啡馆举行爱国聚餐,过后倒在门口街上死了。她唯一的遗憾是他没有接受宗教救助。
爱玛拿信还给他。过后开上晚饭,她照顾人情,装出不要吃的样子。但是经不起他再三劝,她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,吃起来了,而查理坐在对面,没有动静,显出一副哀恸的姿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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