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方建设家出来,走在街上,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车流,马天昊不禁感到荒凉,内心的荒凉。
同时,他看到的车,看到的人,他看到的一切的一切,也都是冰冷的。
两次被拒绝,他始料不及。
他曾进行过多次推演。
从私人关系、经济能力等各方面,方建设和小五都是最有可能帮他的人。
这之前,他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写到本子上,逐个排查,最后圈定20个人。然后又从这20个人中挑选出10个为主攻方向,另10个为后补。最后又在10个选手中划出两个重点,就是小五和方建设,结果灰飞烟灭。
他不敢回家,怕一回家就因为“怕拒绝”出不来。那样融资就会失败,生意就会失败,他不敢想。
不回家,也总不能一直呆在大街上吧。
既然不回家是因为没有拿到钱,那就想办法拿到钱。
唯一可行办法就是再走一家,然后另一家。
他想起大学时期。他的室友,一个农民的孩子,想追求校花。
校花官宦出身,成绩优秀。而且“该长的长,不该长的不长。”
几经试探,室友垂头伤气。
他曾假借名仕之口,胡诌:“勇士们,往往为了一线希望去冒险,哪怕碰的头破血流。”来鼓励室友。
结果凭借恒心与自己的优势,室友抱得美人归。
现在这句话同样适合马天昊自己。
他要拼搏,他要拿到钱,他也要为了一线希望去冒险,哪怕碰的头破血流。
“走,去下一家!”马天昊重整精神,翻身上车。
来到下一家后,他却慢慢悠悠的一直准备敲门,他犹豫,他胆怯。最后终于鼓起勇气,敲门,敲门。
“真不巧,他三姨家盖房,都拿去了。”女人说。
“好,好,盖房是大事,你忙吧,我走啦!”
再敲一家门,一哥们热情的请他进去。
“老兄,今天我来找你帮个忙?”
“啥事,你说吧?”
“我想借两千块钱?”
“找我借两千块钱?天昊弟,你开什么玩笑?你听谁说我有钱啊?就咱这关系,有钱我肯定帮你。只是我真的没有,有点不好意思啊弟。”
“那好,哥,有时间咱再聊,我再转转。”
他就这样满怀信心,立场坚定的转了一天,结果两手空空。
马天昊依然不放弃,他给自己加油打气。
第二天一早,他就勇敢的来到了一个朋友家。
这个朋友,马天昊感觉有点把握,因为前不久才给那哥们帮过忙。
“天昊,不是我说你,你是不是闲的蛋疼?”
“有啥事?哥。”
“你会做个球生意呀?就你这本性,有多少钱你就能赔多少钱。还不是我看不起你,你也就称教教书,弹弹琴。趁早,收摊吧!”
“哥,我是不会做生意,这不正努力吗?”
“好,你努力,你努力。我可没有钱让你练手,你要赔了算谁的?”
“当然算我的。就算生意干不成,借的钱我也会还上。”
“你可拉**倒吧!就你那几个工资,你还到猴年马月啊。咱是朋友,我不想因为钱伤了情分。还有别的事吗?”
马天昊听到逐客令,立刻起身告辞。
“好吧,哥,你忙吧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第三天,终于有了收获。
有朋友答应借钱:“我还有二百块,如果需要,你都拿去。”马天昊表示了真诚的感谢。钱,他没有要。
第四天,马天昊心里有了很大的挫败感。多次被拒绝,使他不仅怀疑自己处理问题的能力,更在意朋友们到底怎么看他。大家会不会看不起他。
一连几天,他不敢再去找朋友,他也不敢再高谈阔论,他更不敢去借钱。
他怕啦,他怕再次被拒绝。他伤不起,他真有点头破血流的感觉。
一天上午,马天昊来到办公室里,他当然不是办公。只是这段时间,母亲一直在家帮着带孩子。在家里,他不好有所表现。总是带着一副一切顺利的面具,和母亲拉家常,听母亲讲他小时候的事。讲他如何聪明,讲他如何跟别人打架,讲他如何得到邻居的夸赞,七七八八。
在这里他不需要“表演”。他可以尽情的发泄。他拍桌子,踢椅子,他咆哮,骂娘。
他不愿意想这几天发生的事,甚至不敢想这几天发生的事。
可是这些事却一直围着他,就像一股有魔法的绳,始终缠绕着他的灵魂,让他无处可逃,让他烦恼。
他站起身,去爬楼梯。他想用这种古老的、让自己忙起来的方式,驱逐心中的烦恼。可是烦恼太强大了,驱逐他们根本不可能。
但理智告诉他,他不能就这样被吞噬掉,他一定要赶走心中的恶魔。
忽然,他想去游泳。他跑到城外的河边,才意识到天已经凉了,只好作罢。
他漫无目的,骑车瞎逛,竟然逛到了商场门前的路上。
进去还是不进去?进去能干啥?不进去又能去哪?
这时有人吼他,他的自行车挡住了别人的道。
他礼貌地推车离开。找个地方,停好车,点燃一支烟,慢慢的抽。
他时不时的看看没有任何表情的大街,有时还抬头看看天,同样的一片死寂,连个鸟都没有。
抽完一只烟,他想既然没地方去,何不到孬蛋那碰碰运气。
孬蛋,20多岁,做水果生意,生意很不错。他们之间不仅是师生,还有些交情。有次孬蛋违规,工商所要处罚他。马天昊拉着方建设,找到张华,一顿猛喝,最后孬蛋顺利过关。
想到这,马天昊骑上自行车,一溜烟儿来到孬蛋的地盘。
装卸工正在卸橘子,孬蛋正在嚎叫:“小心点,说你呢,你他妈给我小心点。弄烂了,看我怎么收拾你个兔崽子。”
他扭头看见了马天昊。
“吆,天昊哥,哪阵风把你吹来啦。你看刚到的货,新鲜着呢,赶紧的,把车推过来。”
说话间,孬蛋搬起一箱橘子就往马天昊车后架上放。
“别跟我说你不要啊,那样就是看不起弟弟。”
马天昊要也不是,不要也不是。
最后,俩人聊个痛快。借钱的事,马天昊竟然一字未提。
想想下午母亲要带孙子回老家,马天昊拒绝了孬蛋请客的邀请,带着一箱水果,奔着家的方向去了。
送母亲和儿子走后,一股茫然的感觉又涌上马天昊心头,他像个无头苍蝇,到处乱撞。
天黑了,马天昊赶紧换了一副嘴脸,若无其事的回家,陪着闺女看电视。
突然,老婆轻轻的问一句:“天昊,能借来钱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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