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顿饭吃得异常艰难。
一来是我的嘴唇有个伤口，而均都本地的食物又都比较辛辣刺激。
于是我只得找一些没有汤汁，又清淡的菜下筷。
蒸南瓜，白果炖排骨，就这两样。
二来就是周玖良时刻盯着我，只要是屈妙莲做什么招呼安排，或者说话聊天，他都表现得相当在意。
要么打岔，要么揶揄。
直到饭后喝茶时，愈书大姐一句话，终于将周玖良怒火点燃。
“你们是得了这家伙什么信儿，故意的吧？”
他指着我，质问那位大姐。
屈妙莲就坐在一旁，低头不语。
愈书答：“周公子，这可是好事，您怎的要如此大动干戈呢？郭公子家本就在均都有产业，与我们夫人门当户对，况且刚才发生那样的事，若是没个结果，再传扬出去，恐怕会污了屈家的名声……”
周玖良满脸不可置信，反问道：“所以呢？就要把妙莲嫁给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？这么草率的吗？”
愈书大姐忙解释道：“您这话说得，见过一面已是很好了。世间女子多得是洞房之夜才初识自家相公的……”
照理说来，我此时应该闭嘴就好。
甚至应该推阻几句，拿家中事务混乱，不便成亲之类的借口搪塞。
但屈妙莲就坐在旁边，我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吧……
而且她丝毫没有待嫁女子的羞涩，看起来对这一决定没有半分迟疑。
说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，她本身就是绣庄的家主，事儿可能就是她自己决定的。
可是这样也有些违反纲常啊……
周玖良满脸不悦，转身过来问屈妙莲是不是拿定主意了。
我不知是哪里来了一股无名火，起身替屈妙莲回道：“玖良你别逼人太甚！”
“你少说话！妙莲我问你，这是你发自内心的意思吗？！还是仅仅为了什么名声清白！”
屈妙莲缓缓抬头，眼中含情脉脉，答：“玖良哥哥，你这般心焦，莫非你……”
周玖良还想故作清高，着急地解释道：“我……我是想不通，若今日摔倒的是你我二人……你也愿意嫁我吗？”
我插嘴问：“怎么？是你你就没意见了？难道就因为你比我多见了屈小姐一面？”
周玖良咬牙切齿道：“赢就赢在比你多见的这一面，你信不信！”
“莫要再争了——！”
屈妙莲面露痛苦之色，呆呆看向门外，说道：“妙莲孤苦，家中凋敝，并无父兄可靠，故此势单力薄，不愿与唐家争婿……也不想……”
她缓缓低头，盯着杯中被泡地发白的花瓣，吐出一句让周玖良极度尴尬，并且心如刀割的话来。
“不想与别人共侍一夫。”
“我……我愿意为你退婚！就算你这些都是借口，只为拒我于千里，我也认了！我……不想你为了那些束缚教条，就贸然将自己交给一个陌生人！”
他还是说出口了。
我竟然忘了自己也牵扯其中，有些为周玖良难过起来。
毕竟他也没得选啊……
屈妙莲苦笑一声，站起来走到门边，回头看了看我们俩。
“郭公子，我心意已决，您今晚大可以思虑一番，明日回话与我就可。我去赶制订货了，二位早休息。”
眼望着屈妙莲离去，愈书大姐开始收拾桌上的器物，愈画大姐则招呼我们去客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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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哪还睡得着呢？
当晚，周玖良背对着我，一言不发。
我其实脑中也一包糟，思绪总也不能冷静下来。
于是披了衣服，打算去院中坐一会儿。
客房其实就在白日里我们参观的绣房一侧，二楼之上。
刚出门，就见对面一楼的两间屋子亮着灯。
看来还有人没休息。
我轻手轻脚下楼，想去查看一番，顺便要点糕饼填补饥饿。
刚行至一楼，院子的门就被推开，又进来了两人。
我不知是因何心虚，便几步后退，蹲回在楼梯之上。
见那二人往亮灯的房间进去了，才又猫着腰去窗下偷听。
“……这下算是了了一桩大事！”
“可不嘛！攀了郭家这高枝，绣庄便翻身了。再要恢复十年前的红火，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……”
“姐姐，你说今日夫人摔倒一事，会不会被那郭公子看出什么破绽？”
“嗨，那个毛小子一看就没亲近过女子的，怎可能察觉异样啊！我只是担心周公子，就他那争风吃醋的劲头，若是坏了夫人计划，下一次要遇到郭公子这样合适的人选，还不要等到猴年马月了！”
“依我看，那家伙许是真心喜欢夫人的……也不知郭公子那边如何……”
刚听到此处，我拿眼一瞥，见对面客房门大开。
寻着走廊望去，周玖良的身影一闪而过，好像是下楼来了！
不好！
要是被他发现我在这儿偷听，还不知要扣我什么帽子呢！
正当我四下踅摸，想找个犄角旮旯藏身之时，周玖良已来到一楼，而我头顶的窗户，也被人推开，看来绣房内的人也发现他了。
情形两难，我不敢轻举妄动，只得全身僵直，用一种近似蹲坐的状态窝在窗沿下。
心中默默祈祷不要被两边的人发现自己。
头顶开窗的人毫不避讳指点起对面的周玖良。
“哎，姐姐你看，那是谁？”
另一人也凑了过来，说道：“瞧不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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