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太太继续说道：“云生给我磕头，说知道自己身世了，那是我们娘俩这些年隐忍下初相认，可没等我跟他说上几句，他便说知道是谁害死他父亲了。我想阻止他去寻仇，他却说于大人已安排好一切，当日就要随福寿班去棠浪，刺杀阉人曹仁玉……”
如果她说的全是实话，那于大人借王三喜之死，让云生杀人，又是为何？
二太太脸上忽而露出坚定的表情：“虽说曹仁玉确实有些奇怪嗜好，也总是使些阴毒的伎俩，但我知道云生的父亲，并不是他害死的。可不管我怎么劝，云生就是不听，还说，曹仁玉一死，就不再有人会知道我们母子的关系，我便能安稳留在郭家。我承认，那时我真的是退缩了……”
于大人若真是想帮助二太太在郭家立稳脚跟，以他的势力，要杀曹仁玉简直易如反掌，为何要让云生动手？
答案呼之欲出，此计意在借刀杀人！
这个推论任谁听了也不难得出，二太太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！
“所以你就任由云生去往龙潭虎穴？”
我有些气愤，但云生已死，现在怪二太太，也没用了。
“那于大人答应过，会照顾好云生的……只是我现在才想清楚，所谓照顾，便是要云生与曹仁玉，一同消失……与云生一别，我心神不宁，腹内绞痛，本想回府休息，但此时来了个老道姑，说见我体虚，恐怕孩子难保，便叫我随她去栓娃娃……”
终于说到栓娃娃了，我想起那日在地宫里得来的小竹段儿，此刻应该是被我藏在枕头下的，回来这几天，一直忙着出行的事宜，竟忘了要查看。
“您栓了么？”我一边接茬，一边惦记着小竹段的事。
“我本是看上供桌下面的一个，但那老道姑说，放婴灵的架子最上面，有老爷失踪的一双儿子，要我栓一个走。说这样我生出的孩子，就能如少爷再世般，多少有些之前的记忆，甚至长像都会近似，能获得老爷喜爱……”
“你记得那个道姑长什么样吗？”
我觉得如果找到此人，必能查出琉璃主的线索，或者那个一直在暗中搅扰郭家的暗桩。
二太太擦了擦眼泪，摇着头说：“我之后回来，就整天疯癫，实在想不起那道姑模样了，只记得她头发花白，脸上皱纹堆累，怎么也得半百了吧……”
我有些失落，但又无能为力，毕竟之后二太太的情况，确实不太像能记得住细节的。
“那您给我说说，王三喜与曹仁玉之间，又有什么恩怨？”
“恩怨……谈不上，五年前中秋，我与云生的父亲随吟凤班一起到郭家来唱堂会，不料想大太太当晚失踪，这堂会必然是唱不成了。但因为这次堂会，是曹仁玉给牵线搭桥的，若是不唱了，曹仁玉便不能得班社的礼钱……于是，他便不知从哪儿找了说客，给老夫人吹耳旁风，让给郭老爷续弦，给郭家冲喜。”
按理来说，如果曹仁玉要介绍，也应该是介绍福寿班啊……
看来他与杨九爷关系确实不好。
“我们也暂时被他安排在云安城郊，曹仁玉还许诺之后他会再安排我们回郭府唱戏。本来班主想退了老爷的定钱回京了，但曹仁玉找了人来大闹，又说回京路上土匪多，若我们不从，坏了他好事，便放出话去，任由那些绿林中人宰割班社……”
“后来你就被安排进郭家了？”
二太太抬起头来，望向身侧放灵位的架子，说道：“那时候不知是什么人在外面传闲话，说是郭老爷命中克妻克子，于是整个云安上下，都无人愿意保媒，这才说到我头上。虽说我和云生的爹，没有媒妁之言，也没有过门礼数，但没有不透风的墙，所以，大伙都不同意我嫁去郭家。”
“云生当时在哪儿？”
“在班社里……除了我和他爹，就只有班主知道他的身世。孩子很有天份，班主便留下他，有意栽培……”
她又哀怨叹气，对这段过往似乎很无奈。
可不是么，如果云生不会唱戏，也就不会被于大人看中，引往棠浪送命了！
“本以为拒了媒人，便与郭家再无瓜葛。谁知曹仁玉又假借棠浪哥老会，宴请京城大官之名，问班主要了一堂文武带打的戏，把班社多半人调离，我就在那时被绑到郭府。那绑我的人路上说，若我从了，云生父子安全，若我不从，他们便要……”
说道这里，她便又啼哭起来。
虽然不忍，但我还是不得不问：“叔父他，知道吗？”
二太太点点头，说道：“嗯……一开始，我不敢禀明。成亲那天，我与老爷说了三喜哥的事，但没有提及云生……老爷念我们是迫于无奈，且那几日为喜事置办操心，老夫人竟有回光返照的迹象，便没有戳破。之后老夫人病逝，老爷连失亲人，终日苦闷，我们就更是形同陌路，无夫妻之实。直到三年前，坊间传闻三喜哥在京城身故，老爷见我为老夫人守孝祷告闭门不出，并无意乱之势，我俩才逐渐放下芥蒂，如夫妻般亲近……”
她这么说，我有了点印象。
这个二太太，虽说生得俊俏，但进得郭府后，不管大小事务，她都无份参加，贴身丫鬟之外的人几乎没机会得见。
我那时初到郭府，也只听闻有这么号人物，从未打过照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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