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若雨忽而拍案而起，桌子上的盆栽被她这一巴掌直接甩在了地上，花盆应声而碎，哐当的声音令人听起来极为恐怖。
大宫女将头埋首于双手之间，对着秦若雨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，道：“小姐心中不该有这般仁慈。”
“那日小姐带着避子汤药前去，可是却并未下手，便是给了赵姨娘一个机会，这怀孕之事，便是看这天意。”
大宫女的声线一点点传来，令秦若雨有了些微怔，她惊讶于大宫女竟是能够看得懂她，更是惊诧于大宫女对自己的这一翻剖析。
“奴婢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，也算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人了，小姐心中在想些什么，奴婢还是可以猜到的。”
大宫女继续道：“小姐心中怀着的这一点仁慈，若是在日后，定然会给小姐带来大患。”
秦若雨不得不承认，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，她自然知道赵姨娘膝下不能有孩子，若是一旦成功让赵姨娘生下男孩，自己在何府的地位将岌岌可危。
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阻止赵姨娘爬上丞相的床，而同样，在第一时间给赵姨娘送去了那么一碗避子汤药。
只是在听到左莹儿后来的那一句，孩子是无辜的之后，她蓦然之间出现了恻隐之心，她想起来，这个孩子的确是无辜的。
她若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，而对一个未出世的胎儿下手，那么她和以前的左莹儿又有什么区别？
这一点让秦若雨感到难受起来，她满怀扯着仇恨，可是却不想成为自己之前最为讨厌的人。
人一辈子最大的悲哀，就是时间久了，就活成了自己陌生的模样了。
她不想变成这样。
所以她才会在那碗汤药洒了之后，选择收手，她想着，若是有了孩子，那便有着吧。
她和左莹儿母女之间的恩怨，断然不该是牵扯到其他的无辜的人身上。
“小姐心中怀有仁慈，说明并未令仇恨填满心胸，奴婢看见这样的小姐很是高兴，奴婢也不想让小姐变成一心只会算计的女人。”
大宫女如此说着，便继续道：“可是这个世间，总是会有一些事情，不得不选择残忍的法子来解决。这个世间总是这么残酷且无情的。”
秦若雨闻言，面上露出了哀伤的神色，这是早些年姑母教给她的道理，她一直都记在心里，现在听见大宫女又对着自己说了一遍，心情顿时便复杂起来。
“你先起来吧。”
秦若雨缓缓开口，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宫女，心绪不宁，道：“我生气的并非是你做了这般事情，我自然是知道你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好，我生气的，是因为你背后做了这些事情，可是却没有告诉我。”
大宫女瞒着自己所做的这些，让自己感觉到受到了蒙骗，她并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不听从自己的命令私自行事。
“小姐，试问若是奴婢行动之前，先与小姐商量了一番，小姐会答应吗？”
大宫女说这话的时候，猛然之间抬起了眼，她紧紧盯着秦若雨的眼睛，想要从中看出来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秦若雨闻言微微一愣，仔细去想了一下这个问题，她蓦然之间摇头道：“我既然选择这一次放过这个孩子，便不会对其下手。这本就是一件无解的事情。”
大宫女听到这句话，便高扬起了手来，对着秦若雨行了一个大礼，道：“小姐的意思，奴婢知晓了。”
“从今往后，奴婢再不会私自行动，万事以小姐的主意为先，唯小姐马首是瞻。”
秦若雨深呼吸了一口气，的确，她想要的就是如此。说到底，现在能够真正了解她的人，竟然是面前的大宫女。
她想要的便是一个能够尽心尽力听从自己的属下，而非是一个没有经过她的意见，便径自出去行动了的。
这对于她来说，无疑便是挑战了她的威严。若非是大宫女是姑母身边之人，可以足够信任，这要是换成旁人做了这样的事情，她定然已经直接要了面前之人的性命了。
“下不为例。”秦若雨缓缓出声。
大宫女再次磕了一个头，恭敬道：“是。”
“只是现在左莹儿进了太子府，事情会否变得更加麻烦？”
秦若雨闻言，立即摇了摇头，道：“近来皇后不是一直都在操心着太子妃之事吗？若是左莹儿进府一事传到了皇后耳中，那么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皇后。”
“即便现在左莹儿入了太子府，也成不了什么气候。她若是能够守好自己的本分，那便也就罢了，可若是她想要更进一步，那便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了。”
如此说着，大宫女的面色也缓和了一些，自从上次秦若雨遇刺归来，大宫女这一颗心便时刻担忧着秦若雨的安危。
任何一个有可能会危及到秦若雨的事情，她都不想要放过。
“那依小姐之意，左莹儿入太子府一事，我们不需要插手？”
秦若雨闻言笑起来，道：“去放出风声，告诉陆云静，你便知道了。”
“这世间啊，有很多事情，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去解决，要知道，借刀杀人这一点，也很关键。”
“小姐所言极是。”
大宫女顿时弯腰应声，旋即便退了出去。
秦若雨看着面前之人缓缓走了出去，屋子里瞬间归于平静，她有些愣神，随后蹲下身去，将自己刚刚扫落在地的花盆碎片给一片片拾起来。
而这一边的左莹儿，缓缓睁开眼睛之后，四处张望了一番，发现周围的环境竟是如此陌生。
有丫鬟见左莹儿苏醒，立即便笑着迎了上来，道：“左小姐醒了。”
左莹儿一愣，道：“这是哪里？”
另外一名丫鬟很快奔了出去，太子殿下吩咐过了，只要何家小姐一醒来，便要立即前去禀报。
丫鬟闻言一面给左莹儿递了一杯茶过去，一面回答开口道：“这是太子府。左小姐之前晕倒在大街上，太子殿下见着了，便将左小姐带回了府里，吩咐奴婢们好好照顾左小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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