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拱六年-月十六日,帝宫塌,巨龙死,南皇崩。
南国大乱。
短短几天内,京城便有了两三次大骚动,许多势力打着“为国为民”的旗号揭竿而起,但还未成气候便尽皆被沈家的暗卫和军队不动声色的压了下去。
可就当朝中另几波人暗中揣测沈崧的想法时,沈家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了。
……似乎,沈家并不知道要怎么办、新君要立谁,所以只是控制着不让局势变坏,而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。
好像,弑君就只是为了弑君而已。
……
……
一月二十一日夜。
沈崧昏迷了五日,才终于清醒过来。
他在一片黑暗中,怔怔忘了半晌向窗外的弯月,才在沈三进来查看他情况时,开口喃喃道:“你说,我该怎么办?”
沈三突然听见他开口,不由吓了一跳,随即惊喜道:“主公,您醒了?”
沈崧神情怔愣着,没有说话。
沈三急忙将灯点上,一边查看他的身体情况,一边问他:“您现在感觉如何?身体好些了吗?可要请医师过来?
那时发生了什么?您怎么将圣人杀了?皇宫毁了的动静太大了,帝崩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。现在半个南国都知道了,民心也乱了。各地均有起义,不过那些都不成气候,我们也能压下去,现在属下们应该做什么呢……”
沈崧耳边嗡嗡作响,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,过了片刻,慢慢从床上坐起来,自言自语般轻声问:“我应该告诉阿奚吗?那阿奚该怎么办?我又应该拿赵珣怎么办?”
沈三从来没见过他这样,甚至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,但望见他这样的神情,突然就骇得说不出话来了。
沈崧面上分明什么也没有显露出来,但那种从每一寸骨肉中传出的深彻骨髓的悲伤与绝望,却让沈三根本喘不过气来。
……
……
在房内枯坐了两日一夜后,沈崧缓慢推开房门,从屋内走出来。
他递给沈三一封信,嘱咐他道:“这信你让沈一亲自去魏都,送到沈二的手中。让沈二读完后再给阿奚……一定要看顾着阿奚,若阿奚状态不对,以最快的速度告诉我。”
沈三犹豫道:“可是沈一还在京城周边镇压叛乱,若是将他派遣出去,恐怕……”
沈崧抬手止住了他的话,道:“不管了。我们去药王谷。”
“啊?!什么?”
“南国的所有事情沈家都不管了。”沈崧望着他,道:“就算是国灭也不管。各地玄机阁正常运转,只做贸易,不掺政事。沈家支脉照旧生活,按兵不动。而我们,去药王谷求药。”
沈三想要说什么,但他抬头望了自家主公须臾,最终低下头接过信,道:“诺。”
沈崧遂向屋外走去。
他走过君子长生阁,走过鹤柴,走过一片又一片勾连的湖泊,最后停在了千寸亭边,仰头望着千寸亭的牌匾。
不远处的湖泊仍是碧波荡漾,湖心的几株灵莲在冬季仍然开的荼靡优雅,永不凋零。
一如过往十年。
那时,他凌晨三点拉着阿奚来这里练剑,一个时辰后赶去上朝,如果赵珣在皇宫小住,他散朝后会去找她,和她一起用膳。之后再去处理政务,傍晚去学堂接阿奚散学,和阿奚一同用过晚膳后,晚间再处理沈家的事。
一天便这样过去了。
有时阿奚顽皮,闯了祸,办砸了事,或者闹病不上学堂,或者想要去玩,他便会推开公务,尽可能的腾出时间来陪着阿奚。
有时休沐,或者赵珣有兴致,他便会陪着赵珣做些小事。
后来,赵珣死了。
再后来,阿奚变得越来越安静。不会闯祸、胡闹、任性、抱着丞相府外的柱子说没完成作业不想去学堂了。
“……”
他望着湖面。又好像望见了十年前,他在那里舞剑,穷尽足以倾覆天下的修为召出繁星万点、白云缱绻、日出日落的美景揉在一起,只是为了哄阿奚开心。
他那时哄阿奚好好练剑,想让阿奚将来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,也可以保护好自己。
但是,
但是。
“……”
沈崧伸手摸了摸腰间——承影剑不在,也不知道到底丢在哪个旮旯里了。
他低着头,轻声唱:“带我宝剑。今尔何为自低昂?悲丽乎壮观,白如积雪,利若秋霜……
驳犀标首,玉琢中央,曾不如君剑良绮难忘……
冠青云之崔嵬,纤罗为缨,盖何足观?宋之甫英……”
时间里的一切,永不重复流转。
唯苦难岁岁年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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